文森特怔了一下,对方言语上的转折,让已经和疲乏拉锯许久的躯体又精神了起来。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娜哈特那时的确是说,自己心爱的小子死了,你之前出去搜寻物资的时候,难道有见到他们两个?!”
“不,但我觉得这或许能作为证明还活着的证据,请稍等下。”
急促的脚步声在木梯上响了起来,过不了几秒它又呈反方向地重述了相同的声调,乔恩拿着一张刚被处理好的相片递到了文森特的跟前。
“这是……?”
文森特掐着人中好一会才让眼睛能够对焦,因为是在夜色中拍下的照片,成像的清晰程度实在不敢恭维,他只能看清一个男人的轮廓,胯下还骑着某种猛兽,而照片的边框处,还有几个正在追击着男人的黑影怪物。
“我觉得应该是晚上那支队伍的领头羊,那时候他骑着一只体型很大的老虎,他的速度很快,只能拍到这一张。”乔恩说,“但那个人长什么样我基本看清了,他带着砍刀和步枪,身上还绑着跟炸弹一样的东西,年纪看起来比我大个几岁,而且嗓门还挺大。”
“勒比卢除了马匹之外,确实已经很难再见到其他的坐骑……”
恶劣的环境造就了勒比卢相对匮乏的生态,甚至许多时候在各个地区巡演的民间马戏团,都很难见到几只像样的动物;文森特调大了点屋内的灯光,很遗憾,照度跟亮度的提升,没法让照片的清晰度也跟着提高。
“他自己一个人是最先冲在前边的,还使劲鸣枪吸引着那群黑压压的怪物,好家伙,后边那帮闻声赶来的玩意,简直比我们当年去枪店采购装备的时候还疯狂啊!不过他最后还全身而退了,看起来确实挺像那么回事。”
“但这些没法证实那两个匪贼还活着。”
“所以我说那家伙的嗓子很大,那时就算在一楼隔着道门板,我都能听见他好像在朝什么人喊话,但反正我是没看到其他人啦,也许又是用什么我根本不懂的魔法,然后跟着谁在交流。”
乔恩比划了下耳洞口的位置,因为他记得那个男人在战斗中大声呼喝的时候,将一只手搭在了那个位置,仿佛在摁着什么东西。
“我当时听见他说了两句话。”乔恩说道,“他那时刚好跟那群怪物拉开了距离,拿着枪在教会的门口反击。”
“说重点,孩子。”
“马汀酒馆的老板已经上火车了,巴龙你小子最好想想回去怎么报答我!”乔恩前半句刚想模仿起对方当时的气势,但又突然想到那些熟睡的孩子,便又降低了音量,“巴龙交代的目标已经救援完毕!所有弟兄姐妹们搜寻十分钟后回到车站集合!当时我能听清的就是这两句话。”
“……你确定你没有听错?”在这件事上,文森特仍觉得下结论显得有些操之过急,已经快凝在一块的白色眉间,已经将他的怀疑写在了脸上的每条沟壑之中。
“千真万确,这是我唯二能听清的话,文森特先生,要是那群怪物都不会叫唤该多好,说不定当时我还能听见别的情报。”年轻的警官拍着胸部,对自己刚刚的话打起包票,“我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个死灵术士,应该不至于在那时跟死人的灵魂交流吧?”
文森特没有立马去回复乔恩有些没心肺的玩笑话,思维的指针朝着反方向的位置转动,他回顾起那日与娜哈特之间的对峙,心爱的男人死了,她当时是这样说的,但有关确认对方死去的证据却也未曾提起,如果真是如此,那作为被称为“亡灵”的传奇匪贼而言,那可就有许多的可能性了,但对于结果的讨论,这些事情可能更适合那些能在本次浩劫中幸存下来的小说家,或是别的好事之徒,对于文森特来说,他则更侧重另一件事。
巴龙和巴妮很有可能逃过了那一劫,且如今也加入到了那支他所了解甚少的队伍之中,而娜哈特.娜哈特,她的自作多情也将让她吞下被抛弃的苦果,前提是她还活着,且仍有心思去想这类事情。
但还有个问题,他们究竟是怎样从当时混乱的局面中全身而退?
“你觉得他们是怎样金蝉脱壳的,乔恩。”
“啊?您说的是巴龙吗?” “去把富人区的地图拿过来,**开始时的那几个街区。”
在执法局也失守的时候,还是有些东西幸运地保持着完好无损的状态,并被带到了这个地方;几个街区范围的地图上已经画满了红色与黑色的标记,在维持住教会那点脆弱的防线时,文森特也以自己的方式,研究着这场闹剧的揭幕,潮起,再到那根本就没有**的尾声。
“艾希连德凛克……动起手来还是跟曾经那样毫不含糊。”戴着黑手套的食指在被标记过的地方画着圈,那个位置是文森特推测出浩劫最初爆发的位置,当许多以为自己被庇护着的富人们,在诅咒之中化身为那只知杀戮的怪物时,娜哈特所率领的亲兵与**者也在同一时间完全涌入街区之中,将**升级到任何一个人都没法掌控的程度,诅咒又以自己的方式迅速扩散,并迅速敲醒了每个借机牟利者的脑门——在他们讨下艾希连德凛克的首级前,他们的性命早已成了掌心的玩物。
“他们行进的轨迹并不是直捣敌巢,绕了一个相当大的圈……作为娜哈特的猎犬,他们的首要任务应该是在富人区制造混乱。”
画着红圈的位置上同时标注了幽灵的名姓,而加粗的轨迹也说明了浩劫的开端实则是相同的位置。
“他们在勒比卢曾经能搞出那样大的动静,我想制造个假死证明也不算啥难事。”乔恩用双手枕着自己的脑袋倚在了墙上,“换做是我的话,我肯定会找个时间摆脱掉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
“爆发的势头,可比勒比卢曾经遭遇过的任意一场沙尘暴还要夸张,除非他们能赶在五分钟的时间从战斗脱身并找到逃脱路线,否则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在我到达那儿的时候,交战的人类仍只有那些暴民还有艾希连德凛克的走狗。”
侧面地,文森特否决了那位统御者当场救援的可能性,有关对方的行事风格他其实也早有所闻,无论是借**之名烧杀抢掠的暴徒还是为富不仁的吮血者,他们的团队都以最强硬的方式保持了自己独特的立场。
“但我们为啥不换个角度去想想,文森特先生,虽然说领头羊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会驾驭死灵术,但谁又能保证他的队伍里就没有那样的一号人物呢?反正他来当地也总会选择吸纳可用力量,我们这地方虽然常年用枪支打交道,可也总有些家伙用别的方式在这创造立足之本,例如……死灵术什么的?”
乔恩说道。
“……勒比卢确实也曾拿死人做生意的家伙,但他们也顶多是对着律法打擦边球的程度。”文森特说道,朝着堆放在暗处的一沓通缉令里抽了几张,“我们曾卧底过的警员也汇报过很多次,他们的那些邪术虽然看起来像复活,但那些尸体却只能保持着生前的本能,重复些机械单调的工作,他们充其量作为不需要支付酬劳的工具,而非他们生前的样子。”
亵渎尸体罪?这样的罪行如果被安排在勒比卢这个总是尸横遍野的地方,那治安官们所剩无几的休息时间也将被这种永无休止的时间给完全占据,相比于那些当街开膛破肚的病态疯子来说,那群靠着死灵术敛财的人,也只能让那些维序力量捉襟见肘的治安官们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然当地的没法满足需求,说不定他们团队的内部就有能做到的家伙,我们之前研究得到的情报里,就知道他们队伍里常露面的就有很多生面孔。”乔恩仍尝试着对自己的推断自圆其说,“穿着奇怪服装的冷兵器使用者,一副公主打扮的小女孩,那些被拍摄到的照片,光是看这些我都觉得他们是从童话故事书走下来的,为什么不再允许有个会操控生死的巫师呢?”
秩序泰坦亦有自己的眼线,当这群各有神通的家伙出现在地平线上,并在勒比卢打响了自己的那一枪后,案发地的警局便也开始对他们采取了措施去获取信息,似乎是为了挑衅勒比卢拖沓的办案效率,在一次又一次的单刀直入后,他们仍不避讳让自己的面孔,暴露在暗处相机的镜头之下。
“你是不是完全站在他们那边了,乔恩。”
文森特对自己的小警员问道,语气里没有任何的苛责。
“啊……我说实话,文森特先生,毕竟按现在的局面来看,可能他们是为数不多能让我们多活几天的家伙了。”乔恩的哈欠声比昨天频繁了很多,食不果腹和无休止地等候救援信号,已经让他的神智有些败下阵来,“而且,有关他们俩……您不正也是等候着机会,才用魔法一直维持到现在的吗?”
文森特知道对方指的是谁,尸体终有腐败的一天,舐犊之心去强行维持住逝者生前的容貌,最终也只会把自己困在望不见光亮的今天,其中的道理对许多当局者而言早已了然于心,只可惜,感性总是会束缚着任何有情感的灵魂,就算……你曾是神的一部分。
“……”
他的时空被定格,烛光更是映衬出秩序泰坦苍老了许多的模样,**咧咧的乔恩仍保持着看似无所谓的笑容,但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向对方提起这件事,一位警员,一位后生,一位兄弟,甚至是一个孩子,命运啊,当这些身份全都重叠在一起时,却总会往人的心脏上多剜下几刀。
其实,大家都记得的。
“……”
蜡烛被熄灭了,殚精竭虑的中年人倚在了靠背椅上,他已不希望再让那名后生看见此刻的神情,这场谈话,可能得用这种尴尬的沉默,来结束掉这个话题了。
所有人的一切都被夺走了,谁都知道,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谁都不知道,不知道其他人失去的东西有多么重要。
真是可悲啊,就算是神的一部分那又怎样,最终,也不过与芸芸众生一样,无法跳脱出那愚蠢,却又无法忘却的回忆……
鼻息有些抽搐的痕迹,你掩盖着,当对峙另一个女人后的极怒之后,空洞至极的哀恨,却又迅速地趁虚而入,将逝者的鲜血和泪珠,完全模糊掉了自己的视线。
神自然不会去祷告,因为他们也知道,当事情远超自己的判断时,那自己也将成为审判日中,那枚被彻底肃清掉的尘埃;但在那个孩子踏上了追查真相的道路后,他却敲开了教会的大门,向着那被虚构的塑像与面容,奉上了自己最为真挚的祈祷,直到那朝拜的额头,完全抵在了那冰冷的地面。
你仍记得如何安眠,如何入睡吗?当你沉眠的时候,是否又会强迫着脑海中的思绪再度编织,幻化出那你已错过的影子,而当你直视着对方的眼眸时,换来的,是更为惆怅的惊醒,还是别的情绪,让这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却变得异常艰难。
晚安,这样横跨一日的告别语,何时变得这样奢侈……
……
“等明天嬷嬷跟孩子们醒来后,我们再做打算吧。”
“可是……” “明天再说吧,乔恩。”
“我真的不希望您再这样一直下……”
“够了。”
中年男人的声音里弥漫着颓唐的鼻息,乔恩很明显地感觉到有阵力度将他的关心给堵在了喉口,但那力度很轻,而当他望见文森特掌间的一抹蔚蓝后,他意识到,最起码在这个晚上,无论再说什么都会出现反作用,倒退几步后,乔恩庄重地鞠了一躬,马靴在木楼梯上哐哐地响了几声后也没有了动静,二楼的午夜,又只留给了一个生者,两位逝者。
……
这个令人乏味的舞台,一次又一次上演着令演员们憎恶的戏码,但他的编写者却乐此不疲,强迫着这场演出永远地持续下去。
那个目无一切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当着自己的面将珍重的东西碾碎在自己的面前,诞生世界时所分化的那一部分,却也以自己的苦痛来陪衬着那喜怒无常的力量。
娜哈特.娜哈特,如今的你也曾是我的影子,当你还在肆无忌惮地散播恐惧时,也永远不会想到,曾经那历经无数尝试却又无能为力的情况,才是最为令人忌惮的原因。
一切,我们都希望能按照自己的规划走下去,但真正持有棋子的人却并非是我们中的其中一个,孩子无法酣睡,成年人恐惧着枪声,犯罪早已让世界的根基彻底腐烂,即使花完了所有的气力,甚至用堪比谄媚的方式来维持着这一局的平和,但火焰,还是烧开了这层表面繁荣的假象。
艾希连德凛克……我究竟要怎样做,才能从你制造的梦魇中醒来……
……
如果,你真能掀翻这场棋局,迎来浩劫后的重生…….
那么,就让我也试着,压下那一枚筹码……
……
晚间,10点34分。
救援的列车加大了火力网的覆盖,一个骑马的身影艰险地从怪物堆里冲了出来,他的双腿在马鞍上哆嗦着,而远方列车上的白色强光为他照耀着前路的位置,车厢中,蓝色的奥术之光也跟随着枪弹庇护着他的安全,抹去箴言的能量在怪物中制造出了连环的爆破;只剩最后的几步,在几只怪物即将跃起并劈下他的脑袋前,猛踏后的跃马扬鞭,那个年轻人和他的座驾一起,狼狈地跌落在敞开的火车货厢之中。
“嘶,好痛,差点把我脑浆都给甩出来了……”
“已经没事了,小伙子!我们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的!”
年轻的治安官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一阵很强的力度托了起来,在千钧一发的险情过后,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恍惚,只看到一个身高近乎两米,且身着重甲的壮士,正把自己拉向另一节的车厢;而车厢上头被打开的盖板,也有另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从上头纵身越下,将自己搀到了旁边的座位上。
“文森特先生,你跟孩子们还有其他人都没事吧?”
“先关心自己吧,我们好得很,嬷嬷跟孩子们就在下一截车厢,除了有个孩子吓得不轻外,大家都安然无恙。”
“刚才真是够险的,你差点就要交代在那了,统御者要是知道秩序泰坦还活着的话,应该会很高兴的。”身着重甲的骑士几乎占住了整条列车的通行道,“容我先失陪一下,我马上让驾驶室的人开动这辆大家伙,你们可以先在这歇歇。”
“嗯,有劳你了。”
骑士并没有先急着介绍自己,肌肉跟盔甲碰撞的声响很快随着稳健的步伐,消失在了下一截的车厢中;乔恩用掌心朝太阳穴拍了几下,才将自己眼前萦绕的金星从自己的视线中抹了出去,外边怪物的嘶吼声仍在撞击着耳膜,但最起码,这个夜晚,他们没法再爬上这座已成为幸存者的钢铁堡垒。
“能活着真的太好了,真希望那个人的据点有供应新鲜的啤酒还有腌香肠,我需要一个晚上的休假……话说文森特先生知道刚刚那个穿盔甲的大高个是谁吗?又是那个人麾下的领导头子?”
“他待会应该会再过来的,之后你再问问吧,不过按他刚才的说法,这班列车要开往的地方,应该就是我们要去的目的地。”
窗外的怪物群正在朝后倒退,蒸汽轰鸣所制造的噪音响起后,这辆列车便立即踏上了又一次撤退之行,车厢上陆陆续续地传来快速走动的声响,那些列车的护卫者们重新回到堡垒的内部,今夜的工作,他们也算是处理完毕;乔恩下意识地望着那些匆匆从过道那走过的人,有些家伙的面孔很眼熟,他的确对此抱有记忆,但自己仍在冒着冷汗的脑袋,还没法让他迅速分辨出对方究竟是某个水果摊上会给自己优惠的店家,还是曾经被他丢进监狱里的街道扒手。
“怎么了,乔恩?”
“没事,只是觉得看到了几个熟人……”乔恩取下了自己的帽子,他不希望把这惊恐的味道留到明天,“文森特先生,等到了那个人的据点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我跟您可不是一个级别的,不过要我说的话,我会希望在他那儿先好好补上一觉,然后再看看他的据点有哪些需要我的地方,出完自己的一份力后,然后再看看最后能不能活下去……”乔恩长吁了一口气,“看这整车人全副武装的样子,看来那个人真的打算跟艾希连德凛克干票大的了。”
“是吗……你觉得他的队伍能有几成胜算?”
文森特问道,所知情报仍只有冰山一角,让他对于那个陌生人的能力评估完全没有一个可靠的依据,踏上了救援的列车,并不代表自己便会完全听信于人。
“谁知道呢?除非我真的见识过他的队伍里有什么能人异士,不然我也很难说最后的结果,但既然这一切都是艾希连德凛克制造的混乱,那我宁愿跟着他们去大干一场。”
乔恩朝着窗外啐了口唾沫,说不定在不断的倒退中他能刚好砸中某个怪物的脸。
“我觉得那个人应该是个比较好的合作对象,最起码……总比您和娜哈特联手可能性更高?”
“我们要考虑的必须更多,对于整个勒比卢最后的……” “吱——呀——”
有点生锈的推拉门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刚刚那位身材极为壮硕的骑士又回到了这截车厢,他大步走到了文森特的跟前,当他略微躬着身子时,整个过道无论是谁都没法从他宽厚的身子挤过去。
“你们已经安全了,这班车会在第二天9点的时候到达我们的据点,在那之前你们可以不用担心安全方面的问题。刚才情况紧急,现在请容我介绍,我叫雷瑟姆,在这支队伍里主要担任着步兵队前锋队长。”
壮硕的骑士声如洪钟,让这个封闭的车厢都仿佛在回荡着他的话语。
“我的天呐,凑近点看更觉得难以置信,身着重甲手持长剑,真没想到还有人在用这么古朴的装备。”外侧的乔恩先坐不住了,他兴奋地打量着对方那把极为厚重的兵器,“不好意思,这把剑可以借我看看吗?这把剑的做工在勒比卢简直是绝无仅有。”
“原来如此,在勒比卢根本没有刀剑厮杀的历史啊……好吧,不过这把武器你可能会觉得有点沉,在拿的时候别太勉强。”
名为雷瑟姆的骑士将佩剑放在了乔恩的身旁,并望向坐在内侧的那名,须发全白且喜怒不形于色的中年男人。
“那么,您就是文森特先生对吧?在刚刚的战斗中那种奇特的咒术,我想应该也只有秩序泰坦会使用。”
“嗯……我就是文森特本人,我想你们其实也曾打探过我的消息。”
男人给出了应答。
“从我跟随着统御者来到这儿的第一天,就听说了你的名字,我想您应该对统御者还有我们这支队友的每个成员,可能有许多的问题。”
“的确如此,你们毫无章法的行事规则,确实跟以往的勒比卢相差甚远,即使是我也曾尝试动用过警署的情报网去了解你们……”
文森特回复道,既然如今自己也已选择接受了对方的援助,那对于交流上的谨慎,也没必要把握得那般紧绷。
“对于你们肯收留那群孩子这件事,我对此表示感激,在这种时局下,他们总会被人当成累赘。”
“本职工作而已,在我曾经的帝国里,类似的任务我也没少执行。”雷瑟姆说着,不时望向手臂已暴起青筋的乔恩,“要感谢的话,等到了据点之后再说吧,这些命令都是统御者向我们下达的,他还跟我说过,如果在救援过程中遇到你的话,那么还请你务必与他好好聊聊。”
骑士摊开了另一支握住的手臂,精巧的机械造物躺在掌心之内,现在虽还不知道有何用途,但就以做工而言,这绝对是浩劫发生前红玉财团所完全无法达到的高度。
“咿——哎,哎呀,我放弃,这玩意实在太沉了,不好意思,雷瑟姆先生,这把剑还给你。”
乔恩对举剑这件事终于选择了放弃,如果再坚持下去,那他即使是十根手指全部抽筋,也没法拿这玩意有任何办法。
“这支剑要举起来需要点时间,剑的重量越沉甸,那它所代表的责任自然也会更大。”雷瑟姆接过了那把武器并将他收回剑鞘,“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武器,来到勒比卢后我也在尝试学习使用那些枪支,但成果并不算太好。”
“看上去的确如此,真了不得啊。”
乔恩活动着手臂以此来缓解尝试后的酸痛,并下意识地望向另一节车厢的玻璃窗,那儿能隐约听见孩子们闹腾的声响,刚历经过虎口逃生,要这群对世事所知尚浅的孩子来说,那肯定也没法立马就安心地进入酣睡之中。
“文森特先生,我去那边看看孩子们和嬷嬷,您和这位长官之间聊聊吧,聊完后就早点歇息,您已经几天没合眼了。”
“嗯,你也一样。”
乔恩离开了座位,他想去看看那个受惊的孩子;雷瑟姆也选了个地方坐下,厚重的盔甲直接占据了两人份的座位。
“这些孩子是来自教会那儿的吧,文森特先生。”
“嗯,在勒比卢,许多孩子都面临着这样的问题,就算没这场灾难,那些遍地流窜的恶徒在杀人劫财的时候,可不会去考虑对方有着怎么样的家庭。”文森特的语气并没有随着获救而变得轻松,“失去孩子的心情在这次**后,我也算是感受到了,教会的几个孩子和嬷嬷,还有刚刚那个叫乔恩的小伙子,是我最后能救下的人了。”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愿意向他人伸出援手,哪怕只是一个人我都觉得算是伟大之举。”
雷瑟姆在盔甲的夹层里拿出了在与异型的战斗中所获得的战利品——一包档次中上的卷烟,当它从主人被砍断的身体落下时,那个终于可以安息的灵魂,恐怕也没机会去享用掉它了;火柴燃起星点般的焰苗,替对方点起了其中的一支香烟,双指将其夹起的文森特没有急着将它送进嘴里,他突然想起,如果那个孩子如今还活着的话,肯定也会拿健康之类的事情来劝自己戒掉这样的嗜好。
“你们据点那儿有收留过RB-103号列车上的乘客吗?**爆发的时候,我尽力让那辆逃难的列车塞满了人,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到了更安全的地方。”
雷瑟姆顺着对方所说的车号回忆着,但得到的片段却是惨不忍睹——统御者在与白银骑士团的格尔德外出侦查的时候,只拍摄到了RB-103列车因脱轨与燃料爆炸后尚未燃尽的废墟,车上勉强能分辨的几具尸体也身着艾希残党的制服,而根据之前的调查,对于那些平日狗仗人势的家伙来说,他们极有可能劫下了那辆列车并抛下了那群逃难的群众,至于抛下的方式是枪杀还是扔于荒野,无论是哪种,都很可能让面前的男人知晓,这场救援,最终的结果只会让他更为愧疚。
“他们应该是去到了更远的城镇,当时我们的据点旁也是乱得不可开交,所以他们应该不会选在那种地方下站。”雷瑟姆撒了个慌,但他也希望实际情况是自己所说的那样,“我们这儿有专门提供武器的商会,到时候应该能派出侦查机械去附近再勘察一下。”
“也是红玉财团旗下的军火商?”
“不,瓦罗纳商会,商会领袖是一个叫做阿尔亚斯卡的人,除了我们缴获的武器之外,他负责了整支队伍的枪支与机械装备,虽然是个脾气很古怪的人,在战斗上推进的时候的确出了不少力。不过……如果真的遇到了,我不觉得你们之间会合得来。”
骑士将手掌中的造物递给了文森特,这样的仪器最起码第一眼看去,很难找到它的开启开关。
“这是……”
“也是那个人带来的通讯装置,统御者曾交代过,如果遇见秩序泰坦的话,务必请他与自己进行联系,文森特先生如果还不急着歇息的话,那么摁下球体的背面的凸起就能接通了。”
文森特顺着球体摸索着开启的位置,在这截已被打烂灯泡的车厢里,当他摁下了开启的位置时,这个封闭的区域瞬间闪动起被唤醒的光芒。
“如果那个人能早点来的话,那么警署之间的信息传递就不再需要那些老通讯机了。”文森特苦笑道,“好吧,就让我看看他能不能成为一个,谈得来的友人…….”
球体过了一小会儿后被激活,它内部的组件开始分散并重构它自己的形态,并与地面垂直地展开了一道由魔导电池所驱动的电子镜面;顺着望去,在逐渐清晰的画面中看到了三个围坐在桌旁的人影,一个皮肤麦麸色的黑发青年,一个身材玲珑的酒红发女孩,以及另一个背过画面,椅子边还摆着把转轮步枪的男人正在止不住地抱怨。
“有没有搞错,这已经今晚我第九次输了!你们俩真的没出千吗?!”
“嘻嘻,这就叫默契噢,只要我跟巴龙都在同一张牌桌,根本没有人会赢得过我们俩的!”
“可现在这局我跟你是队友啊,巴妮!你好歹按规则玩好不好……”男人不满地用双臂枕着头向后仰去,“跟你们俩打牌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要是我今晚说跟你们**的话,那自己的内裤都得赔进去……”
“人有不如意十之**啊,统御者,学着习惯吧,如果你去过富人区的赌场,你更会对自己的运气产生怀疑的。”
黑发青年轻笑着嘬了一口桌前的热饮,但很快又把杯子放回桌面,他注意到了有人正从另一个方位盯着自己——通讯的机械在刚刚的喧闹悄然展开,展现出了另一侧的深夜访客。
“统御者,看来有位重量级的朋友要来拜访你了。”
“嗯?谁啊,刚才也没听见有人敲门……诶,那个白头发的家伙,巴龙,感觉好眼熟诶。”
“这么晚还有人通讯啊?应该是雷瑟姆。”统御者放下了手里几乎没有打出去的手牌,也转身望向刚才自己后脑勺朝向的地方,而这一看,则同时给统御者带来了惊讶以及一丝未曾意料的错愕,“文森特?那位秩序泰坦?哦雷瑟姆大哥你也在,你们在那边看多久了?也不先吱一声。”
“统御者你那么迟还不去歇下吗?昨天安顿那群福利院**的时候你可没睡多久。”
“今天逮到了一个大目标,艾希连德凛克的头号狗腿子栽在了景光爷的手里,所以我跟巴妮和巴龙在这守夜,以防那混蛋抓住机会在据点里乱杀一气后又跑得没影了。”
统御者用大拇指努向牌桌后的床铺,还有个人躺在那儿,除了被粗糙的麻绳由上到下捆了一圈外,满是淤青的赤足上也捆缚着用于拴住重犯的铁链,就连以巴龙当时的情况来对比,都显得仁慈了许多;雷瑟姆隔着荧幕背后的轮廓望了好一会儿,才发觉对方所谓的大猎物,实际上却只不过是一位已陷入昏迷的可怜女士。
“我这边看的话倒是捆得够紧的,这个女人真的是艾希连德凛克麾下的那个杀手吗?”
“情况很复杂,等其他人回来第二天的时候,我再跟你们解释吧。”统御者扶着自己的额头,两个钟头前的战斗可是没少让自己冒冷汗,“如果你不亲眼见到的话,根本不会想到她有多难对付……啊,抱歉,文森特先生,对吗?我们好像把您晾在旁边了。”
“无妨,这样在我们待会的交流里,也能增加点话题,年轻人。”文森**掌互扣,保持着自己平日对话时的状态,“文森特,勒比卢警署的总指挥,秩序泰坦……这个称呼现在也没多大意义了,统御者,对于你愿意在这种紧迫情况去救援那些教会的孩子,以及其他辖区的治安官这件事,我在此表示由衷的感谢,可惜,在以往这种情况的时候,我们一般会组织些人给你举行个授勋仪式。”
“等勒比卢迎来重建的时候,我们再讨论这类事情吧,哈哈哈,跟愿意讲道理的前辈交流就是舒服,比娜哈特.娜哈特强多了。”
统御者客套道,但从第一印象来谈的话,文森特气场给人带来的感觉确实要比咒箱女王要舒服得多。
“一块石头都比她要更容易被说服。”文森特在提到那个女人的时候,眉头总会轻微地皱起不满,“看来她还活着,不过我最意外的是,她麾下的那对‘幻影拍档’,如今看样子已经换了自己的雇主。”
“毕竟在我彻底死掉的这一次,是你面前的这位把我从地狱那儿拽了回来,而且他给我开了比娜哈特更有诱惑力的报价。”巴龙说,“我想在这种时候,秩序泰坦不会还想着把我跟巴妮逮捕归案吧?”
“诶~?难道他也要成为咱们的队友吗?这下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在这种时候能看见活人总比异型要好,巴妮。”领袖调试着荧幕的亮度,好让自己的这次交流能看清对方的脸,“希望你不介意我问问这几天的去处,文森特先生。”
“附近几个辖区的警署全都见不到活人了,只有我所在那个街区的教会,还留有些可以苟延残喘的枪械武器,从**开始的那天晚上再到今晚踏上这辆火车前,我和剩余的警力都驻守在那儿,因为那里还有来不及找机会逃跑的嬷嬷和孩子们。”
那些曾为生存而遇难的灵魂,文森特已无法带着他们的尸首离开那个地方,文森特铭记着每块墓地上所记录的名字,他们来这世间的时间有长有短,但都在这短暂的几日内,却都给自己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但教会那儿也曾差点被异型攻破过,许多在那躲藏的平民和治安官就死在了那次防守的时候。”文森特的鼻息有所加重,嗓音压低了很多,“短短的几天,我的几个部下为了找食物之类的物资也死在了那群怪物的爪下,现在能坐上这辆列车的人,已经没剩多少了。”
“一个孩子,死在了更之前的时候,连同他从小就认识的女孩……”
结局永远只有一个的轮回,使得文森特即使在亲眼见到人们的性命被夺去时,也会凭借着那近乎麻木的肌肉记忆来保持着面部的平静,可当他提到另一个未说起名字的人,还是用沉吟与叹息,替代掉了那已经不会从眼眶中浸出的泪花。
“这几天我这儿也死了不少的弟兄……他们都是不错的家伙,虽然有些人我也才刚认识两三天的时间,但他们确实也让我知道勒比卢不止有五毒俱全的**……”
统御者也回想起那在风沙下被刻下名姓的几块木制墓碑,在今夜的狂沙呼啸后,第二天不知道上天会用黄沙,给他们的安息盖上那条随时会被风吹往另一个地方的毯子。
男人的共情,伴随着三秒的默然,他们都先藏回了那个注定不会忘却的地方。
“…..言归正传,我想你现在仍在招募帮手,借着这个机会,我想问一些事情,年轻人。”
“如果最终的回答会让你满意的话,有关我知道的部分,我会尽力告诉你。”
统御者挺起自己的背,不同的人问着相同的问题,他更愿意对后者保持着自己的那份尊重。
“让我猜的话,你和娜哈特会问一样的问题,我们是谁,从哪来,到这儿干什么,有什么计划之类的问题。”
“毕竟在这种求生都成难题的状况下,节省时间是很有必要的。”文森特说,“但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别的问题。”
“但说无妨。”
统御者回应道,他微微瞥了下文森**后侧位置上,当漫天的黄尘停止喧嚣时,皎白的一抹月光投射了过去,那儿不知何时,两个一看内部就很充实的睡袋侧躺在座位角落的位置,拉链的位置好像拉到了头,统御者不清楚里边究竟有什么,但他基本可以肯定,在那里边的应该不是什么活物。
“看起来也不像是防寒的衣服,逃命的时候还带着两大袋东西也太反常了……”
他暗自嘀咕着,但没有说出来,因为在这一刻,文森特又开口了。
“你们……真能够让人起死回生吗?”
……
“文森特先生,换我开一会吧!呕,咳咳咳咳咳咳咳……这沙尘暴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乔恩死死抱着那两个放着他人躯体的睡袋,他说话的时候尽量压低自己披风的帽檐,可在他张嘴的瞬间,那些肆虐的尘沙就直接撞向了他的门牙上,险些就要被他给咽了下去。
“这种事情如今只能问老天爷了,不过我想他也不会回答。乔恩,刚刚显示我们还有多久才到?”
奔跑的野兽刚刚又跨过一块路途的里程牌,文森特的发型已被两百多码的速度吹得变了形,今早的路途上,能作伴的可能就是那些巨型大仙人掌了——就连秃鹫,也不会傻到挑在这种时候来寻找早餐。
“这台机器显示还有42公里,按现在的速度,两分钟后我们得朝右转。”
“嗯。”
乔恩从刚刚就将一块怀表状的机械攥在手里,它弹出的导向随时跟着路程调整着,而这玩意的来历,和他屁股坐着的车辆来自同一个地方,那就是统御者的救援列车;这位年轻警官的肚子发出了哀嚎,昨晚在列车上他将雷瑟姆给自己的食物,分给了那些比自己更不耐饿的孩子们,而过度疲劳后他又忘记填饱肚子而选择了倒头就睡,直到早晨坐上了这辆还算崭新的大家伙时,他上次吃到东西还是在前天下午的事情。
“抱歉,乔恩。” “怎么了?干嘛那么见外,文森特先生。”
“昨天在你睡着后,我应该再去替你要一份食物的,今早只想着那件事,也忘了让他们给些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算了吧,饿一饿也有好处,刚好我那个在威辛康纳州的老妈,以前老嫌我吃饭的时候像趴在槽里的猪仔,借着这个机会减减肥也好。”乔恩还是勉强地挤出了自己的乐观,虽然他已经开始觉得眼前好像开始冒出了亮晶晶的星点,“如果我真的要怪的话,那也是怪那个叫巴妮的小丫头,为了给自己拍档报仇,竟然炸断了直达安道鲁斯特矿场的铁路,要不然我们也不用像现在这样。”
“人极度愤怒的时候总会做出出格的事情,她那时候也不知道,巴龙尚且还有被救的机会。”文森特说,“统御者也曾说过之后也会到矿场那和我们碰面的,记得吗?”
“记得,他说那个教廷的瓦鲁兹,也能顺便帮他研究下他抓到的艾希走狗,可能过不了一天,我们就能在安道鲁斯特矿场那跟那位统御者碰面了,毕竟他也选择了亲力亲为地押送人质。”乔恩哂笑了一下,“不过话说回来,总觉得他们那个世界的教会,比我们这儿可厉害多了。”
“两个世界的神,从最开始看待苍生的态度就截然不同,一个视若玩物,一个能引领他们踏过黑暗,信众们贯彻信仰的方式也因此而不相同……麦哲身旁的那个孩子,就是这样的啊。”
越野车猛地颠了一下,乔恩感觉自己刚刚差点就被甩了出去,好在车子并没有爆胎;当他回头去看路的时候,却也发觉就连车轮碾过的痕迹也以极快的速度被这片荒漠遮盖而去,它在用无言的方式告诫着他们,在这里可没有原路返回的说法。
绝望而又潦草的自尽,当秩序泰坦在那次给予麦哲行动的许可后,再一次见面时却看到他的后脑勺正后仰着倒向地面,带着眼泪的瞳孔被扩大,直到他的嘴里再也说不出任何话,那枚解除职务后忘记回收的警徽,也在地上沉闷地咣当一响,成为了那孩子的遗物;接着,第二枪,当自己束缚的咒能刚涌上指尖时,那个曾与他相互搀扶度过那无父母时光的孩子,将弥漫着霜糖香气的子弹瞄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她的颅骨,融出了一个不小不大的洞。
他们都死不瞑目,女孩倒在了男孩的胸口,其实,教会的嬷嬷修女还是神父,他们其实都明白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神,最起码,对世间施以怜悯的神恐怕都去见了鬼;女孩接过了上一任修女的枪支与使命,当治安官小子还在担心着误伤他人宁愿徒手抓捕歹徒的时候,她手上的血腥气早就被一发又一发的糖霜弹,裹上了令人胆寒的香甜。
既然实则没有神,那所谓的教典,也纯粹是诞生于凡人脑海中的一个念想,是恶是善,在这个早就烂透了的世界里,也早就不那么重要;但你要说她的念想吗?就算勒比卢实则早成了一座朝不保夕,臭气熏天的伪善地狱,自己的那个他还是对勒比卢的明日怀着令人无法理解的热忱,他喜欢每日高升的太阳,他想看每位街坊领居打招呼时露出的笑容,每日热情满满地去逮捕罪犯,正是希望勒比卢的明天能够比当下,好上那么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
女孩想要完成男孩的心愿,拿上那杆武器时,她本有不少可以回头的机会,但为了那个曾在儿时就开始陪伴的小子,一颗曾分给自己的苹果,一次和欺负她的小鬼打架后留下的淤青与笑容,以及每一个他曾在自己记忆力留下的镜像,她选择了最为极端的方式,去回应对方那极为不现实的幻想;聆听信众祷告再以神之名祛除他们的愧疚,却又在暗处让自己浸泡在罪恶之浴里,被把玩了数千次后的箱庭,总会逼迫着其中的某些东西,迈向他与教义背道而驰的方向。
她杀了一个所谓的坏人,硬生生把他的后脑勺打得比摔在地上的西瓜还要稀烂,因为他总是在麦哲巡逻的街区里扒窃别人的腰包,给自己的治安官制造出无数的麻烦,让每个本该对平和怀有期望的早晨都因此而失望,因此,哪怕对方跪倒在自己跟前求饶,女孩也拉动了枪支的保险,让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死无全尸。
他罪不该死,他还有三个亡妻留下的孩子在家徒四壁的屋子里等着父亲回来,他被红玉财团的烟草商拖欠了六个月的工资,结果他分文未得还被打断了一条胳膊,他本不应该…….
他让麦哲烦扰,他让麦哲所憧憬的秩序沾上了污点,他做的那一切不是麦哲想看到的,麦哲不会想看到的……所以他必须得死,我就是他的女神,就算满手都是鲜血,让我被那些所谓的良心千夫所指,但为了满足他的心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
是啊,是啊,所以,最后,曲终,人散,就连这幕剧的背景板都轰然倒塌,只在心房里留下无法再回忆起的废墟,有些话,当他们真的匆匆谢幕后,哪怕之前在**里再多留存的话,从牙缝里呼出时,却也只道,那一缕怅然了。
……
“…….我想,除了麦哲之外,在这件事之前,咱们警署的弟兄绝大多数都是无神论者吧。”
乔恩故意用轻松的口吻开了另一个话题,好像自己身旁的那位同事,早就从几天的沉睡中醒了过来;秩序泰坦,把自己作为筹码暂且押在了那位后生领袖身上,作为合作的条件,他并未谋求在战胜后的全面掌权,而是在昨夜的会谈中,争取着一个能够拽住死神的机会,直到那个孩子,终于能够听见,那亲如父亲的人,在这几日,无声却又比任何时刻都要深邃的呼唤。
“……那现在呢?”
文森特知道对方在缓解自己紧绷的情绪,勉强笑了声回复道,因为麦哲的事情他的反应已有些不如从前。
“那得看那个叫瓦鲁兹的家伙,能不能真的把这事做成了…….”乔恩掸掉了鼻梁上的几枚细砂颗粒,“不过这种事情既然能做成第一次,那第二次和第三次肯定都谈不上问题,说不定啊,那些跟随着过去的警署兄弟,就早已在安道鲁斯特矿场那受洗,然后成为信众了。”
“那但愿在仪式进行的时候,咱们勒比卢的神父没有看到吧,看到当地的百姓去信异世界的教,总是会让人尴尬的。”
“如果是这样,那我还挺喜欢看他们打起来的。”乔恩把身子蜷了起来,外边的冷风直往自己的后脖颈灌,“不过,说实话,文森特先生,如果你们真的合作把艾希连德凛克送上绞刑架后,到时候勒比卢在治理方面要怎么办?咱们可还是有娜哈特那个大麻烦在的。”
“我们甚至都没法百分百保证自己能活下来,乐观是好事,但这种事情还是别考虑得那么远。”
文森特无奈地回复,他因为几天前的事情戒掉了伴随许久的烟瘾,当舌尖顶到上颚的时候,他还是会回味起那包被自己丢掉的卷烟,如果此刻还留在身边,它能给自己留下几分钟的精神慰藉;他不自觉地将戴着皮手套的左臂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边并没有因侥幸而留下的惊喜,但摸到里边的东西时,文森特还是很明显地怔了一下,那枚五角星形状的东西,他又再次想起,此刻已不再只象征着执法者的身份。
日益苍老而睿智的面孔,他的沟壑,一股暖热的感觉,已在不自觉间,从中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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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d:87726694 作者:77gl
封面pid:84902000 作者:セキキザキ